马斯克入主 Twitter 已经快一年时间,不仅将这家知名互联网公司名字改成了「X」,同时裁掉了近 8 成的员工,并且雇佣了新的 CEO。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埃隆·马斯克传》2023年9月12日全球同步出版,唯一简体中文版由中信出版集团出版。本书由「乔布斯传」执笔人、美国当代知名传记作家 Walter Isaacson 撰写,埃隆·马斯克亲自参与并公开推荐。
两年来,作者沃尔特艾萨克森形影不离地跟访马斯克,参加他大大小小的会议,与他一起走访工厂,深度采访了他本人,以及他的家人、朋友、同事和对手。在本书出版之前,马斯克没有要求审阅书稿,也没有读过书稿,也没有对书稿内容施加任何控制。
近日WSJ 摘录了「Twitter 大战」部分内容并提前发布,道出了马斯克收购推特前后的故事,其中涉及到的对应章节中文版整理如下:
一站式银行
1999年年初,表弟彼得·赖夫来马斯克家发现他正在翻阅有关银行系统的书,马斯克解释说:“我正在思考下一次创业该做什么。”他在加拿大丰业银行的经历让他相信颠覆这个行业的时机已经成熟—他是对的。1999年3月,他与一位银行的朋友哈里斯·弗里克一起创办了X.com。
马斯克对CNN记者描述的那种选择题,现在已经摆在他面前:像千万富翁一样生活,或者把筹码留在牌桌上,创办一家新公司。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向X.com投资1 200万美元,剩下的税后约400万美元留给他自己。
他对X.com的构想很宏大:它将是一个能满足所有金融需求的一站式商店—银行、线上支付、支票、信用卡、投资和贷款。交易将被即时处理,无须等待付款结算。他的设想是,资金只是数据库的一个条目,他要设计一种方法,让所有的交易都能被实时地、安全地记录下来,有点儿像现在区块链能做的事情。“用户从银行取钱这个行为的背后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如果我能解决这个问题,”马斯克说,“那这家公司就变成了一个聚宝盆,成为一家汇聚数万亿美元的公司。”
他的一些朋友怀疑:如果给一家网上银行起的名字听起来像色情网站,能让人放心把钱存在这里吗?但马斯克喜欢“X.com”这个名字。不像“Zip2”那样自作聪明,“X.com”简单、好记,用键盘很快就能敲出来。这让他拥有了当时最酷的电子邮件地址:e@x.com。“X”将成为他为人和事物命名的首选字母—从公司到孩子都是如此。
PayPal
两家公司的电子支付系统也合并了,以PayPal的品牌名进行推广,它成为该公司的主要产品并继续保持快速增长。但做一款小众产品满足不了马斯克的胃口,他想重塑整个银行业。因此,他回归初心,决定创办一个能颠覆整个银行体系的社交网络。他告诉团队:“我们必须做个决定,是瞄准大目标还是小目标。”有些人觉得马斯克的这番构思是有缺陷的。里德·霍夫曼说:“我们在eBay上的用户黏性很强。”霍夫曼是早期员工,后来是领英的联合创始人。“马克斯和蒂尔认为我们应该完全专注于这项业务,在这个交易细分市场做到龙头老大。”
马斯克坚持认为公司的名字应该是X.com,PayPal只是其附属品牌之一。他甚至想重新给这个支付系统起名为X-PayPal。当时有很多人反对,列夫琴尤其反对。PayPal已经成为一个用户信赖的品牌,就像一个能帮你挣钱的好朋友。焦点小组的访谈结果显示,X.com这个名字会让人联想到色情网站,你既不会信任它,也不会在一家得体的公司里提到它。但马斯克就是不听劝,直到今天仍然如此。“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小众的支付系统,PayPal这个名字肯定更合适,”他说,“但如果你想接管全球金融体系,那么X就是一个更好的名字。”
风暴来临前
2022年4月,马斯克手头的事情进展得格外顺利。在过去12个月里,特斯拉没有花一分钱做广告,销售额却增长了71%,其股价在5年内涨了15倍,市值超过了第2~10名车企市值的总和。马斯克对微型芯片供应商发起猛烈抨击,这意味着特斯拉与其他车企不同,在新冠大流行造成的供应链紊乱中幸存了下来,让他们在2022年第一季度实现了创纪录的交付成绩。而SpaceX在2022年第一季度发射进入预定轨道的有效载荷质量是其他所有公司、所有国家发射的质量总和的两倍多。4月,SpaceX完成了第四次前往国际空间站的载人航天任务,为(仍没有自主发射能力的)NASA和欧洲航天局运送了三名宇航员。当月,SpaceX还将另一批星链通信卫星送入了预定轨道,这样SpaceX卫星群中的卫星数量达到了2 100颗,为包括乌克兰在内的40个国家的50万用户提供互联网连接服务。没有其他公司或其他国家能够做到安全地让轨道运载火箭完成着陆并重复使用这些火箭。马斯克在推特上说:“有一点特别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猎鹰9号还是唯一一个能降落、能再次飞行的轨道助推器!”
这注定是辉煌的一年,只要他能不折腾,让大家各得其所。但是按马斯克的天性,怎么可能不折腾呢?
希冯·齐里斯注意到,到4月初,他的状态就像一个游戏成瘾的人,明明已经打通关了,却浑身躁动不安,就是不肯下场。“你不用一直处于战斗状态啊,”她在那个月告诉马斯克,“还是说你只要能开战,就能找到一种心理慰藉?”
“我这个人的‘出厂设置’里就自带了这种状态。”马斯克回答道。
“这就像是他在游戏模拟器里已经取胜,却感到茫然不知所措,”齐里斯说,“他受不了长时间的风平浪静。”
马斯克说:“我觉得我一直都是这种状态,要么把筹码再推回牌桌上,要么去打游戏的下一关,总之我不会安于现状。”
“这就像是他在游戏模拟器里已经取胜,却感到茫然不知所措,”齐里斯说,“他受不了长时间的风平浪静。”就在那个月,有一次谈话的主题是为什么他的公司取得了截至当时的巨大成就,他向我解释了一番,在他心中为什么特斯拉正在朝着“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公司”这一方向稳步迈进,为什么它有朝一日能创造每年1万亿美元的利润。然而他的语调中没有欢庆的雀跃之情,甚至都没有志得意满的感觉。
马斯克说:“我觉得我一直都是这种状态,要么把筹码再推回牌桌上,要么去打游戏的下一关,总之我不会安于现状。”一般来说,在这种令人不安的成功时刻,马斯克会刻意制造出戏剧性事件。他会发起一场狂飙运动,立即投入行动,再宣布一个最后期限,通常这个期限不仅不切实际,而且毫无必要。自动驾驶日、星舰火箭堆叠、太阳能屋顶安装、特斯拉量产地狱,每一次都是他拉响了警报,强迫大家开展“消防演习”。金博尔说:“通常情况下,他会走进他旗下的某家公司,搞点儿事情,把它变成一场危机。”
但这次马斯克没有这样做,取而代之的是,他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情况下决定收购推特。
给拇指装上火焰喷射器
马斯克在2022年年初那段令人忐忑不安的平静期,恰好也是他口袋里钱突然变多的时候,他卖股票变现了大约100亿美元。这可就要命了。“我不想把钱留在银行里,”他说,“所以我问自己喜欢什么产品,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推特。”1月,他秘密授意他的私人财务助理杰瑞德·伯查尔开始买入推特股票。
推特是马斯克理想的游乐场,或许“理想”得有些过头了。推特会奖励那些冲动的、无礼的、未经筛选的玩家,就像给打字的拇指装上了火焰喷射器一样。推特和学校操场有很多相似之处,人们可以在这里嘲弄、欺负他人。但在推特当中,聪明的孩子会赢得粉丝的关注,而不是被人推下水泥台阶。如果你是最富有且最聪明的人,那么与小孩子在操场上不同的是,你还可以成为整个推特操场上的国王。
到2022年年初,马斯克“想搞点儿事情”的状态本就已是蓄势待发,结果有件事又在火上浇油:对于“觉醒文化的心智病毒”的危险性,马斯克的关注与日俱增,他认为这种“病毒”正在美国肆虐。他对唐纳德·特朗普充满鄙夷,但他认为永久封禁一位前总统的推特账号是很荒谬的,而且他看到那些右翼因为在推特上被打压而怨声载道,这激起了他越来越强烈的愤慨。“他看到推特在意识形态上的发展方向是,如果你站错了队,那么你发的内容就会被审查。”杰瑞德·伯查尔说。
董事会席位
当时马斯克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创办一个新平台。但在3月下旬,他推特董事会的几名成员私下进行了一些交流,他们希望他能更多地参与到推特公司的事务中来。有一天晚上,马斯克在结束了与特斯拉自动驾驶团队的会议后,打电话给帕拉格·阿格拉瓦尔,这位软件工程师当时已经接替多尔西成为推特的首席执行官。他们两人决定在3月31日与推特的董事会主席主席布雷特·泰勒举办一场秘密晚宴。
推特的工作人员把晚宴地点安排在圣何塞国际机场附近的爱彼迎农场民宿当中。泰勒先到了,他给马斯克发了条信息提醒他:“这是我最近开会去过的最奇怪的地方,这里能看到拖拉机和驴。”
马斯克回答:“可能爱彼迎的算法认为你喜欢拖拉机和驴(但实际上你不喜欢)。”
在会上,马斯克发现阿格拉瓦尔很讨人喜欢,他说:“这人很不错。”但这反而成了个问题。如果你问马斯克,首席执行官需要具备哪些特质,其中一定不包括“是个好人”这一条。马斯克的一大原则就是管理者追求的目标不应该包括“被人喜欢”。他在那次会后说:“推特需要的领导者是一条喷火巨龙,而帕拉格不是这样的人。”
“喷火巨龙”是对马斯克本人非常精辟的形容,但他此时还没想过要自己接管推特。在会上,阿格拉瓦尔告诉他,多尔西不久前曾提议让马斯克加入董事会。阿格拉瓦尔希望此事成真。
两天后,马斯克在德国旅行,推特董事会向他发出了正式的加盟邀请,但令马斯克感到惊讶的是协议看上去并不友好。两年前推特同意让两个怀有敌意的、风格激进的投资人进入董事会时就采取过类似的方式。这份协议长达七页,其中包括禁止他公开批评推特(估计指的是推文)的条款。从推特董事会的角度来看,这是可以理解的。过去的事实证明,如果马斯克这条喷火巨龙管不住嘴,他可能给公司造成极大的损害,所以要防患于未然。马斯克与SEC的斗争经过也表明,强迫他接受这种限制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马斯克告诉伯查尔,他拒绝签署这份协议。他说,一家本应成为“公共舆论场”的社交媒体公司竟然想限制他的言论自由,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几小时后,推特董事会让步了,又发来了一份经过修订的非常友好的协议,其中只有三段话,对马斯克唯一的主要限制是他购买的推特股份占比不能超过14.9%。他告诉伯查尔:“好吧,他们要是敲锣打鼓迎接我,那我就同意。”
马斯克拖了很久才向SEC披露他持有约9%的推特股份,而后他与阿格拉瓦尔都发了一条表示庆祝的推文。“我很高兴地告诉大家,我们将任命@elonmusk为我们的董事会成员!”阿格拉瓦尔在4月5日清晨发布了这则消息,“对于推特的这份事业,他热情洋溢地相信我们创造的价值,同时对于我们工作中不到位的地方,他批评起来又毫无保留,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伙伴。”
马斯克在7分钟后用一条精心编辑的推文做出回应:“期待着与帕拉格和推特董事会的合作,我们在未来几个月将对推特做出重大改进!”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似乎相安无事。
头脑风暴
4月6日下午,马斯克的密友、PayPal联合创始人卢克·诺塞克和肯·豪厄里在得州超级工厂的夹层工作区里踱步,等着马斯克跟杰瑞德·伯查尔谈完慈善事业的相关规划,随后又等着他处理了其他一些工作。
前一天,马斯克刚刚宣布加入推特董事会,诺塞克和豪厄里不太赞成他这个决定。“我这次可能是自找麻烦,”他在会议桌前坐下,越过桌子可以俯瞰特斯拉的装配线,此时他愉快地承认,“我手头的现金太多啦!”豪厄里和诺塞克笑了笑,等着他说下文。马斯克补充道:“我觉得大家能有个值得信任的论坛说说话很重要,至少不要搞得大家都不信任它。”他抱怨说,不管是作为股东的资本投入,还是作为用户的精力投入,推特董事会成员对推特的个人投入都很少。马斯克说:“帕拉格是一个技术专家,对推特现状的看法不冷不热。很明显,现在是一帮囚犯在管理精神病院。”
马斯克重复讲了一遍他的观点,很简单,如果推特不再限制用户的言论自由,这将有利于民主。“推特必须朝着言论更自由的方向发展,至少要按照法律规定来,”他说,“现在推特对言论的压制程度远远超过了法律规定。”
尽管豪厄里与马斯克一样,从自由意志主义的视角出发,认同言论自由的价值,但他还是用一套比较复杂的表述,温和地提出了一些反对意见。“推特的功能是不是应该像电话一样呢,这头说什么,那头放出来的话就是一模一样的?”他问道,“还是说你觉得推特更应该成为一个管理全球话语的系统,在其中加入一些智能算法,让有些事情曝光的优先级更高,有些事情的曝光度降低呢?”
马斯克回答:“是的,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让人把话说出来是一种能力,说出来的话被放大曝光或减少推广到什么程度,就是另外一码事儿了。”也许推文曝光量增减的公式应该更公开透明一些。“可以用一种开源的算法,把它放在GitHub上,这样大家就可以筛选。”这个想法能吸引保守派用户,他们总感觉推特的算法中暗藏着对自由主义的偏见。但这种措施即便付诸实行,也没有真正解决推特的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竭力杜绝危险、虚假和有害内容的传播?
马斯克随后抛出了其他一些想法,他问:“如果我们向大家收一点点钱,比如每个月2美元来验证一下怎么样?”这成了马斯克管理推特的一大核心想法:让大家定期缴纳会员费时登记信用卡和手机号,这样就能验证大家的身份。算法可能会优先考虑这些用户,因为他们不太可能参与诈骗、欺凌和传播谣言的活动。这样可能会减少推特上的网络暴力行为。
马斯克认为获取推特用户的信用卡信息会带来一个额外的好处:它有助于将推特打造成一个支付平台,大家可以用它来汇款、支付小费,还可以为文字内容、音乐和视频内容付费。豪厄里和诺塞克曾在PayPal与马斯克共事过,所以他们喜欢这个想法。
“这样就能实现我对X.com和PayPal最初的设想了。”马斯克高兴地笑着说。从一开始,马斯克就看到推特可能成为他心目中X.com该有的样子——一个支持金融交易的社交网络。
暂停
2022年4月8日,周五,“赛博牛仔节”结束后的第二天,埃隆与金博尔一同吃了早午餐。同推特董事会成员谈完以后,他感到很沮丧,说:“他们人挺好的,但都不用推特啊,我觉得我进不进董事会都一样。”
金博尔说不出什么宽慰他的话来,他说:“嗯,你从来就没开过董事会,你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糟心,你告诉他们你怎么想的,他们就微笑着点头,把你的话当耳旁风。”
金博尔认为,埃隆最好在区块链的基础上创办一个属于自己的社交媒体平台。埃隆思忖道,或许这个平台还可以囊括一个使用狗狗币的支付系统。早午餐结束后,他给金博尔发了几条信息,阐述了这个想法:打造一个基于区块链的社交媒体系统,既能完成线上支付,又能像推特一样发送短消息。因为没有中央服务器,“所以谁也掐不住我们的喉咙,这样就保证了言论自由”。
埃隆说,还有另外一个选项,就是在加入推特董事会的基础上完成对推特的收购。“我现在相信推特已是命悬一线。如果只是当个董事会成员,我救不了它。”他说,“所以我想干脆买下它,然后私有化,让它走上正轨。”
通过私下发送的信息和公开发表的推文,他已经接受了加入推特董事会的友好提议。但在与金博尔共进早午餐后,他打电话给伯查尔,告诉他什么事都先别定下来,他还要再考虑考虑。
夏威夷
当天晚上,马斯克飞往夏威夷拉奈岛,这个岛的主人是甲骨文公司创始人拉里·埃里森。埃里森在岛中心的一座山上为自己建造了一处宁静的院落,马斯克来了以后,就借住在他位于海滩的旧房子里。马斯克安排这次旅行,原本是想同他的露水情人、澳大利亚女演员娜塔莎·巴塞特安安静静地约会,但是他在那边待了四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考虑推特的问题,没能轻轻松松地度假。
第一天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马斯克都没怎么睡,一直在思考推特目前面临的问题。他翻了翻推特粉丝最多的名人,比如奥巴马、贾斯汀·比伯和凯蒂·佩里,他意识到这些账号都不怎么活跃了,于是他在夏威夷时间凌晨3点32分发了一条推文:“大部分‘顶流’大人物都很少发推文了,发出来的内容也很少,推特这是要死了吗?”
此时正是旧金山时间早上6点半。过了一个半小时,推特首席执行官阿格拉瓦尔给马斯克发了一条信息:“你可以在推特上发表‘推特这是要死了吗’或者其他关于推特的内容,但我有责任告诉你,在目前的情况下,你这样做并不能帮我改善推特的现状。”这条信息的措辞很谨慎,表达也很克制,不想让马斯克理解成他不再有权利贬低这家公司。阿格拉瓦尔又补充说,他们应该尽快讨论一下如何排除“干扰”,不要让那些事情“束缚了我们开展工作的手脚”。
马斯克收到回复时,夏威夷清晨5点刚过,他态度十分强硬。可能在那个时间说这个事,又是即将加入董事会的节骨眼上,他的态度显得过于强硬了。一分钟后,他就回了一条信息,语气一点儿都不客气:“你这周做成什么事了?”马斯克要摊牌了。
随后,他来了一个致命的“三连击”:“我不加入董事会了。纯粹是浪费时间。我会发出推特私有化要约。”
阿格拉瓦尔震惊了。他们当时已经宣布马斯克要加入董事会,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显示马斯克会试图开展恶意收购。“我们能谈谈吗?”阿格拉瓦尔难过地问道。
过了不到三分钟,推特董事会主席布雷特·泰勒给马斯克发了一条信息,提出类似的交涉请求。这个周六的大清早对他们来说并不好过。
就在此时,在与泰勒和阿格拉瓦尔交涉期间,埃隆收到了金博尔的信息,内容围绕的还是那天早上创建一个基于区块链的全新社交网络的想法。金博尔说:“这方面我很想再多了解一些,我针对Web3做了不少功课(虽然比不上加密货币),我发现Web3在‘表决权’机制上很有建树,而且投票都经过验证。有了区块链,人们就没法把推文删得一干二净。虽然有利有弊,但是值得一试!”
埃隆回复他:“我认为需要做一家全新的社交媒体公司,要基于区块链技术,还包括支付功能。”
然而即便他与金博尔正商量着要打造新的社交网络,他同时也在向阿格拉瓦尔和泰勒重申他想接管推特。他给二人发信息说:“敬请期待私有化要约。”
“你有五分钟时间吗?我能跟你了解一下提出私有化的背景吗?”泰勒问他。
“想拯救推特,光是跟帕拉格推心置腹是没有用的,”马斯克回答,
“必须上雷霆手段。”
温哥华
格莱姆斯一直催马斯克跟她一起回温哥华,这样她就可以把X带给她的父母和年事已高的祖父母看看。格莱姆斯说:“我爷爷是一名工程师,他一直都想抱上曾外孙。我奶奶年事已高,时日无多。”
他们选了4月14日,周四,觉得这是个好日子。当时克里斯·安德森正在那边举办TED年度大会。安德森一周前刚在得州超级工厂完成了对马斯克的采访节目录制,但他还是很想在大会现场再跟马斯克对谈一次,特别是考虑到最近推特这出戏跌宕起伏。
的确如此,当天下午晚些时候,马斯克在温哥华的酒店房间里给布雷特·泰勒发了条信息,表明他已做出正式决定。马斯克说:“这个问题显然事关重大。经过几天的慎重考虑,我已决定将推特私有化。我今晚会给你发一封提出要约的邮件。”
那天晚上,马斯克在当地一家餐厅参加了一场为TED演讲者举办的小型晚宴,他没有谈起推特的事,而是向其他客人询问对生命的意义有何看法。随后他和格莱姆斯返回酒店,他在笔记本电脑上下载了新游戏《艾尔登法环》,玩得很投入,借此来放松身心。在这款游戏中,玩家要在一个充满奇异野兽的幻想世界中自由探索,这些野兽随时可能置玩家于死地。游戏中精心编排了各种隐秘的线索和离奇曲折的情节,需要玩家高度集中注意力,不放过任何细节,尤其是必须精准把握发动攻击的时机。
马斯克说:“我玩了几个小时,回了几条信息、几封电子邮件,然后又玩了一会儿。”在游戏中最危险的一片区域,他花了很长时间,这个区域叫盖利德,呈现出一片火红色、充斥着恶魔的地狱景象。格莱姆斯说:“他整夜没睡,一直玩到清晨5点半。”
玩完游戏过了一会儿,他发了一条推文:“我提出了报价。”
交易
4月24日,周日,推特董事会和马斯克的律师完成了收购计划的各项细节准备工作。马斯克在上午10点给我发来信息,他说自己一夜没合眼。我问是不是因为他在研究最后的交易重点,或者担心收购进展不顺利。“不是,”他回答说,“是因为我去参加了朋友的聚会,红牛喝多了。”他是不是应该少喝点儿红牛呢?“但是喝了就来劲儿啊。”他回答。
那天他还想找个能帮他为收购提供融资支持的外部投资者。他问了金博尔,他没答应。他又问了拉里·埃里森,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好啊,没问题。”马斯克在这周早些时候问过埃里森有没有兴趣投资推特的这笔交易,对方态度积极。
“你能提供的融资大概是多少?”马斯克问,“不是对你提什么要求,是这笔交易已经超额认购了,所以我必须砍掉、踢走一些参与者。”
“10亿美元,”埃里森说,“或者你说个数。”
埃里森已经10年没发过推文了,事实上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推特登录密码,所以马斯克不得不亲自帮他重置密码,但他相信推特的确很重要。“这是一项实时的资讯服务,没有什么竞品。”埃里森告诉我,“如果你也认为这对一个民主国家来说很重要,那么我认为投资它就是值得的。”
有一个人很渴望参与这笔交易,他就是后来名声扫地的加密货币交易所FTX的创始人山姆·班克曼‑弗里德,他认为推特可以在区块链基础上进行重建。班克曼-弗里德声称自己是有效利他主义运动的支持者,该运动的创始人威廉·麦卡斯基尔也给马斯克发信息,试图安排一次会面。摩根士丹利主要对接马斯克的高管迈克尔·格莱姆斯也在约他,格莱姆斯正在积极安排融资事宜。马斯克给格莱姆斯发信息:“我手头压着一大堆重要的工作没做,你这事急吗?”
格莱姆斯回答说,班克曼-弗里德“愿意负责社交媒体区块链整合方面的工程工作”,还愿意在这笔交易中注资50亿美元。如果马斯克同意与他见面,他可以在次日就飞往奥斯汀。
马斯克曾与金博尔等人讨论过,能不能用区块链作为推特的主要架构。可是尽管他对狗狗币和其他加密货币很感兴趣,但他不是区块链的拥趸,而且他觉得区块链响应太慢了,支持不了推特快节奏的内容发布频率。所以他没有强烈的意愿要与班克曼-弗里德见面。迈克尔·格莱姆斯还想争取一下:“如果跟班克曼-弗里德谈妥这些大方向的问题,他能投50亿美元。”马斯克回了一个“不喜欢”的表情符号。“区块链推特做不出来的,因为带宽和延迟要求无法由点对点网络提供支持。”马斯克说他可能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再跟班克曼-弗里德见面,“只要别让我再针对区块链技术的能力多费口舌就行。”
班克曼-弗里德随后直接给马斯克发了信息,他说:“你接下来要对推特做的事让我感到非常兴奋。”他说他持有价值1亿美元的推特股票,他想“转股”,就是一旦马斯克完成私有化,他的推特股票就会被转换为新公司的股份。“对不起,您是哪位?”马斯克回复。班克曼-弗里德为唐突表示歉意,随后介绍了一下自己。马斯克客气地回答:“欢迎你转股。”
5月,班克曼-弗里德给马斯克打了一通电话。马斯克说:“我的废话探测器像盖革计数器上的红色警报一样响了起来。”班克曼-弗里德说话速度很快,但说的都是关于他自己的事。“他‘哒哒哒’一直讲个不停,像吃了兴奋剂或Adderall1一样。”马斯克说,“我以为他要问我关于推特交易的问题,但他一直在跟我讲他在做什么。我心想:‘哥们儿,冷静点儿。’”而班克曼-弗里德对马斯克也有同样的感觉,他认为马斯克已经疯了。这次通话持续了半个小时,班克曼-弗里德最终既没有投资也没有将他的推特股票进行转股。
排队等着给马斯克送钱的顶级投资人包括埃里森、迈克尔·莫里茨的红杉资本、加密货币交易所币安、安德森·霍洛维茨基金、一家总部位于迪拜的基金,还有一家总部位于卡塔尔的基金。沙特阿拉伯的瓦利德王子同意在私有化后将他在推特上已有的投资进行转股。
4月25日,周一下午,推特董事会接受了马斯克的收购计划。如果获得股东批准,交易将在秋天完成。推特的联合创始人杰克·多尔西给马斯克发了条信息:“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将继续不惜一切代价促成这一收购计划。”
马斯克没有为此庆祝,而是从奥斯汀飞到了得克萨斯州南部的SpaceX星际基地。他在那里召开了一场夜间例会,时长一个多小时,讨论重新设计猛禽发动机,以及如何处理甲烷泄漏问题,当时他们无法对这一问题做出合理的解释。推特私有化的新闻成为全球互联网上的热门话题,但在关于猛禽发动机的这场会议上却没人谈及。工程师都知道马斯克喜欢专注于手头的工作,所以没人提起推特。随后他在布朗斯维尔的一家路边咖啡馆同金博尔碰头,当地音乐人正在店里演奏。他们在咖啡馆一直待到凌晨2点,就坐在乐队面前的一张桌旁,静静地欣赏音乐。
转念一想
马斯克抛出尖锐的问题、气愤地刁难推特的高管,反映出他已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想完成这笔交易。多数时候他还是(有点儿)想达成交易的,但他的脾气谁说得好呢,情绪上他也很矛盾。
他强烈地意识到他出价过高了—这也是事实。2022年夏,由于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企业的广告支出减少,社交媒体公司的股价也在暴跌。当年截至此时,Facebook(脸书)的股价已下跌40%,Snap的股价下跌了70%,推特股票的实时交易价格比马斯克提出的每股54.20美元低了30%,表明华尔街不确定这笔交易是否真的会顺利完成。正如他父亲在佛罗里达的游乐园里教他的那样,可乐太贵可就不好喝了,所以他去推特参会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那就是为退出交易或者重新确定收购价格做好准备。
“听他们说了那些话,我们没法继续推进这件事了。”马斯克在推特总部会议结束后立即告诉我,“440亿美元的收购价,另外无论是公司还是我个人,都需要承担大量债务。我认为推特可能会走向歧途。收购可能会成功,但收购价要压低,我觉得差不多得降到之前的一半吧。”
至此,局面已经变得混乱起来,马斯克此时心里想的是,收拾这么一个烂摊子还是不是他想做的事。他迟疑了,他承认:“我这人有个坏习惯,贪多嚼不烂。我觉得我不能脑子里老惦记着推特的事了,即便是现在花时间跟你聊推特,我都觉得不应该。”
一周以后,美国中部时间5月13日清晨4点左右,马斯克发布了一条推文:“推特的交易暂时搁置,目前需要等待数据细节来确认垃圾账户或虚假账户占比不到用户总数的5%。”推特股价在盘前交易中大跌20%。马斯克的私人财务助理杰瑞德·伯查尔和律师亚历克斯·斯皮罗拼命催促他撤回这份声明。他们告诉他是有可能摆脱这笔交易的,但如果他公开声明自己想取消交易的话就会面临法律风险。两小时后,马斯克发布了一条简短的附录声明:“仍然致力于完成收购。”
这是我看到的马斯克为数不多的不自信的时刻。一直到10月交易结束,在接下来的五个月里,有时候他觉得推特有机会变成一个“万能的应用程序”,这让他感到兴奋,因为这种程序既能提供金融服务又能提供优质内容,还能为拯救民主危机贡献力量。另外一些时候,他又会变得冷血而愤怒,他威胁要起诉推特董事会和管理层,坚称他要彻底取消这笔交易。
我所有的孩子
“父亲节快乐!我爱我所有的孩子。”
表面上看起来,马斯克在2022年6月19日父亲节凌晨2点发的这条推文没什么问题,甚至还体现出一点儿亲情的甜蜜。但是,这句话在“所有的”这个词里就藏着一出戏了。他的变性女儿詹娜刚满18岁,与母亲住在洛杉矶,她在当地法庭上把名字从泽维尔·马斯克正式改为薇薇安·詹娜·威尔逊。她称呼自己为“詹娜”,与她的母亲贾丝廷在遇到马斯克之前用的名字詹妮弗·威尔逊类似。詹娜向法庭声明:“我不再与我的生父生活在一起,也不希望以任何方式或任何形式与我的生父产生联系。”
马斯克已经能平静地接受詹娜变性这件事,尽管他仍认为詹娜拒他于千里之外是因为她在政治上的意识形态问题。马斯克说:“这是极端的共产主义,也是一种普遍的情绪,即谁有钱,谁就是恶人。”
这一切都刺激着马斯克的神经,那周他在推特上说:“有人告诉我们性别差异并不存在,而同时也有人告诉我们两性差异太大了,不可逆转的变性手术是唯一的选择。谁比我聪明,来给我解释一下这对矛盾的说法。”随后,他又补充发了一条推文,一半是自说自话,一半是向众人宣告:“如果我们都不要那么急着去批判别人,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
詹娜的绝情让马斯克在这个父亲节过得很痛苦。“他非常爱詹娜,发自内心地真正接受了她。”同詹娜保持着友好关系的格莱姆斯说,“我从来没见过一件事会像詹娜的事情这样让他心碎。我知道如果能再见詹娜一面,或者让她喜欢他、接受他,他什么都愿意做。
勇往直前
马斯克与推特公司就降低收购价格的谈判并没有取得太多进展。推特提出了一些方案,可以将440亿美元的价格降低约4%,而马斯克坚持认为降幅必须超过10%,否则不予考虑。谈判过程中双方似乎一度要达成某些共识。但这会产生一个新的问题:如果交易经过重组或重新定价,那么承诺提供贷款的银行会就相关条款重新进行谈判,甚至退出这笔交易。银行的这些承诺是在利率较低时做出的,而重新谈贷款条件的话,银行的新贷款利率可能会吞噬双方通过谈判节省下来的全部资金。
还有一个障碍发生在双方心理战的拉锯当中。推特的高管和董事会成员坚持认为,重新谈判不管怎么谈,都必须保护他们未来免遭马斯克的诉讼。“我们永远不会让他们得到法律上的豁免。”马斯克说,“如果需要追究他们的责任,那么除非他们死了,否则我们一个也不会放过。”
整个9月,马斯克每天同他的律师亚历克斯·斯皮罗和迈克·林格勒通三四次电话。有时候,他的情绪很激动,坚持认为他们可以在特拉华州衡平法院打赢这场官司。一位告密者的揭发,还有其他人的举报都让马斯克更加确信,推特在机器人账户数量问题上一直在撒谎。“他们现在抱着个烫手的山芋,已经是骑虎难下。”马斯克在谈到推特董事会时说,“我不相信法官会通过这项协议,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假的真不了。”而另外一些时候,他认为他们应该完成这笔交易,然后起诉推特董事会和管理层欺诈,没准他以后还能从他们那里把收购款项捞回来一部分。马斯克气愤地说:“问题是董事会成员持有的股票太少了,他们把钱吐出来也是杯水车薪。”
9月底,马斯克的律师终于说服了他:如果他们走法律这条路,他会输掉这场官司。最好的办法是按照原来的条件完成交易,也就是每股54.20美元,总价440亿美元。此时此刻,马斯克甚至又找回了一点儿接管推特的劲头。“虽说争议没有尘埃落定,但是我还是应该支付全款,因为经营推特的是这么一帮榆木脑袋。”他在9月下旬告诉我,“去年推特股价都能到每股70美元,所以说公司潜力巨大。要我出马的话,能做成的事那就太多了。”马斯克同意在10月正式完成交易。
文化的冲突
2022年10月底,接管推特前的几天里,马斯克的情绪波动非常大。一天晚上,他在凌晨3点半突然给我发信息说:“我特别兴奋!我终于可以按照当年的设想把X.com的规划落地实施了,推特就是它的加速器!希望在做这件事的同时能助力民主和公民发声。”推特可以成为他24年前为X.com设想的模样—一个金融平台和社交网络的结合体,他还决定要用这个他喜欢的名字重新为推特命名。但几天后,他的情绪异常低落,他发信息对我说:“我得住在推特总部,这里的情况太棘手了。真的让我很无奈。:(睡不着啊。”
10月26日,周三,他计划访问推特总部,四处走走,为这周晚些时候正式完成交易做准备。2层是会议室楼层,推特温文尔雅的首席执行官帕拉格·阿格拉瓦尔站在2层的大堂准备迎接他。他在等待马斯克入主推特时说:“我对未来充满期待,埃隆会激励人们超越小我,做出更伟大的事情来。”其实他心存戒备,但我认为他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首席财务官奈德·西格尔在5月与马斯克的紧张会谈中表现得很糟糕,他站在帕拉格身旁,看上去更是一副顾虑重重的样子。
随后马斯克就抱着个水槽大笑着冲了进来,此举是他非常喜欢的那种视觉双关语。“我可把水槽抱进来啦!1”他高喊着,“让我们躁起来吧!”阿格拉瓦尔和西格尔都笑了。
马斯克在推特总部转来转去,眼前看到的东西令他错愕:推特总部所在的大楼建于1937年,当时是一个艺术装饰风格的10层楼高的商品市场,翻修后转变为科技潮流风格,这里有咖啡室、瑜伽室、健身室和游戏厅。9层的咖啡室很宽敞,提供免费餐饮,有手工制作的汉堡包,也有素食沙拉,还有一个可以俯瞰旧金山市政厅的露台。休息室的标牌上写着:“这里包容性别多样性。”马斯克翻看着堆满推特品牌商品的柜子,结果发现了印有“Stay woke”(保持觉醒)字样的T恤衫,他到处挥舞着T恤衫,以此证明推特已经感染了觉醒文化的心智病毒。马斯克将2层的会议设施作为他的大本营,这里长长的木制桌子上摆满了当地的小吃和五种饮用水,包括产自挪威的瓶装水和“死亡液体”牌的罐装水。有人把水递给马斯克,他说:“我喝自来水。”
这个开场充满了不祥的预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文化冲突,就像一个乡下来的牛仔突然闯进了星巴克。
问题不仅在于办公设施。“推特王国”和“马斯克宇宙”之间有着不可弥合的差异,反映了对待美国办公环境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推特认为公司是一个要对员工很友好的地方并为此感到自豪,在这里,“宠着员工”是一种美德。莱斯利·伯兰说:“我们肯定是非常强调同理心的,我们很关心文化价值上的包容性和多样性,不会让任何员工因无法融入推特而感到惶恐不安。”在被马斯克解雇之前,伯兰是推特的首席营销官和首席人事官。当时推特已经为员工提供了可以长期居家办公的选择权,还为每个人准备了每月一天的“身心放松日”。推特内部大家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就是“心理安全”,特别在意不要让任何人感到心理不适。
马斯克在听到“心理安全”这个词时忍不住放声苦笑,他本能地反对这种精神,他认为这是与紧迫感为敌、与进取心为敌、与团结起来办大事的速度感为敌。他更喜欢让大家常用“硬核”这个词,他认为感觉不舒服是件好事,它是对抗自满情绪腐蚀的利器。休闲度假、鸟语花香、工作与生活的平衡、“身心放松日”,这些统统不合他的胃口。让推特众人好好领会和接受这种思想吧。
收市钟敲响了
推特的交易原定于10月28日(周五)结束。推特的管理层是这么盘算的,公众和华尔街也是这么认为的,一场平稳有序的交接已经为迎接最后一天开盘做好了准备。资金要转移了,文件要签署了,股票要退市了,马斯克要掌权了。一旦完成了股票退市和控制权变更,帕拉格·阿格拉瓦尔和他在推特的一众得力干将就能领到遣散费,还能获得股票期权。
但马斯克并不希望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他和他的团队秘密制订了一个把水搅浑的计划。周四一下午的时间,马斯克从一间小会议室里进进出出,安东尼奥·格拉西亚斯、亚历克斯·斯皮罗和杰瑞德·伯查尔等人步步为营,准备掐准时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要在周四晚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这一切。如果他们时机把握得当,马斯克就可以在阿格拉瓦尔和推特其他高管得到股票期权之前“因故”解雇他们。
他们这么做称得上是胆大妄为,甚至有些冷酷无情。但在马斯克看来,他师出有名,因为他觉得他花了冤枉钱都是因为推特管理层误导了他。周四下午整个计划行动铺开的过程中,他坐在“作战室”里对我说:“如果拖到明早,要比今晚快刀斩乱麻多付出2亿美元。”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复仇,另一方面还可以省些钱,除此之外,在这场游戏要结束的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是令马斯克兴奋的一种游戏策略,这种充满戏剧性的动作就像《低模之战》中的一次精准打击。周四晚上完成收购案突击收尾工作的指挥官是长期陪伴马斯克左右的律师亚历克斯·斯皮罗。作为一个以法律为武器的枪手,此人风格锐利又幽默风趣,对法律对战充满了渴望。在2018年的动荡中,他成为马斯克非常信赖的律师和顾问,当时他帮助马斯克对恋童癖者推文事件和私有化推文风波带来的麻烦展开法律自卫。马斯克立了一条规矩,即一定要对那些眼高手低的人保持警惕,斯皮罗这个人虽自视甚高,但他的能力的确配得上这份自信,所以尽管马斯克对他心存警惕,却还是非常倚重他。
“帕拉格签字之前,我们不能解雇他,对吗?”马斯克问道。
“我宁可在尘埃落定前先解雇他们。”斯皮罗回答。他与同事们展开核对工作,在等待联邦储备系统发来一串参考数字证明资金已被转移时,他们制订了这套方案。
太平洋时间下午4点12分,就在他们确认资金已经转移,必要的文件已经签署后的第一时间,马斯克和他的团队就扣动了扳机,完成了交易。他们把马斯克的长期助理耶恩·巴拉贾迪重新叫了过来,帮着完成推特的收购工作。就在这一刻,巴拉贾迪向阿格拉瓦尔、奈德·西格尔、首席法务官维贾亚·加德和总法律顾问肖恩·埃吉特发送了离职通知书。6分钟后,马斯克的高级安全负责人进来说大楼要清场,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同时关闭了他们对公司邮箱的访问权限。
关闭邮箱访问权限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阿格拉瓦尔当时已经准备好辞职信,理由是公司控制权发生变化,他正准备发送邮件。但当他的推特工作邮箱访问权限被关闭后,他花了几分钟将邮件转移到谷歌邮箱中发送。此时此刻,他已经被马斯克解雇了。
“他想辞职。”马斯克说。
“但我们先下手为强了。”斯皮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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